短见与长人生

歧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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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你的样子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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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安阖躺在刘一寤的小床上时,刘一寤自己也休息了。

虽然作为鬼,她根本不需要睡觉,但是一众鬼魂都是从人变鬼,把人的习惯全都带到了下面。这样会让他们适当地亲近人间,远离死亡。

刘一寤活着的时候常听人说,人类长大的进程之一就是由骗糖果,变成骗自己。现在看来,就连死了都不例外。

刘一寤没有和魏安阖这个活人抢夺被窝里的温度,而是席地而坐,据说这样就可以和下面亲近一点,可以补阴。刘一寤跟活着的时候一样,以前养生,现在养死。她总是想要活得,不,是存在的更久一点。做人做鬼,她都太贪心了。

魏安阖其实没有睡着,只是惯常地装作有在好好休息。她均匀地呼吸着,眼球在眼皮底下不安分地动着。她已经失眠了很久。在家的这些天她每天都对着手机发呆到三四点,脑子空白一片,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看的小视频到底讲了什么。她会强迫自己闭上眼,但往往一闭上就是那些言语,那些令她做出自杀决定的言语。

在学校的时候,她的情况还好一些,身边有室友的轻微动静,也能在睡前吃一颗自己买的褪黑素软糖。室友曾经劝她去看看医生,但魏安阖死活不去,她不觉得自己有病。

但她又在网上大肆宣扬自己有病。

医院对于她来说,就是个测谎仪。她盼着自己能被诊断出来有病,又盼着自己没有病。有了病她就是精神病人,她就是校园里的危险分子,她会失去为数不多的现实人气。

魏安阖挠了挠被头发扎痒的鼻子,小小地叹了口气。

褪黑素没带回家里,因为怕被魏静发现。魏静如果看见了,肯定会拿着印满了外国字的罐子,说自己浪费钱,败家,脑子有病。

我脑子有病吗?魏安阖问自己。

我得脑子有病。魏安阖告诉自己。这样我在账号里发言的时候才能更像真的。

刘一寤听见魏安阖翻了个身,就睁开了眼睛向她的方向看去——她生怕魏安阖突然发疯,在她的公寓里自杀,这样的话,这套小房子真的会变成凶宅的。

魏安阖也睁开了眼,她想看看刘一寤这个女鬼晚上会干什么。两个人对上了眼神。魏安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,随即就反应过来其实没有这个必要。魏安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:“鬼姐。”

“嗯。”刘一寤非常迅速地接受了这个称呼。

“你认不认识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,或者鬼?”

刘一寤回忆了一下,道:“我不清楚。我死的那天,因为地府物流那边人手不够,工作出现了疏忽,我连孟婆汤都没喝就被抓了下去,所以我当天就跑了出来。其实,我认识的鬼不多,都是逃亡路上认识的……因为抑郁症死的,我印象里好像真的有一个,但那是我一年前认识的了,记不太清。你问这个干嘛?”

魏安阖又道:“你看我像不像得了抑郁症的?”

刘一寤看着魏安阖,后者的脸隐在黑暗里,只有睁开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。她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,一个是因为她生前混惯了职场,下意识地喜欢说一些没有营养,无伤大雅的场面话;二是因为她真的很不喜欢魏安阖。

算上从魏静那里了解到的,魏安阖在刘一寤的眼里就是一个没才没貌糊爱豆的脑残粉,一个二十了还不懂事的中二厌世少女,不光脑壳里空空荡荡,心也是空的。魏安阖的心里只有情绪垃圾和虚名浮利,被这些东西填充起来的心,在刘一寤的眼里就是空的。

魏安阖就像个啤酒瓶,玻璃厚,里面空,一砸就碎,碎了还会扎人家的脚。

魏安阖对学习不上心,对看书没兴趣,对自己的亲娘毫不客气,对自己的人生毫无责任心。她在意的只有每天的吃喝用度和她那个该死的账号。

刘一寤以前在证券公司工作的时候,同事里也有一个和魏安阖差不多的女孩子,整天上班除了摸鱼就是骂客户,骂领导。进公司快半年,名下的资产连两百万都没有。那个女孩的朋友圈全是别人的照片,别人的情绪,和别人对她的评价。她最出名的不是业绩,而是因为有同事吐槽她的偶像被她听见,跟人家大吵了一架,摔坏了一台公司的电脑。

刘一寤私下里和同事说过,这个小孩迟早要把自己毁了。果然,这女孩转正失败,收拾铺盖滚蛋了。

魏安阖就是刘一寤那个同事的2.0脑残加强版。不光情绪失控,生活被影响,就连命都快要搭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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