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他总是假正经

初云之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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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醉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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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华琅原还准备过几日便归府, 与母亲一道操持兄长的婚事, 虽然能力有限, 但或多或少都能帮衬几分, 只是现下身上有伤, 即便真的回去, 不能帮忙也就罢了, 反倒会给人添乱,索性留在宫中静养,一天天的数着日子。

从简入奢易, 早先她在家中,自有一套规章制度,卢氏虽偏爱小女儿, 规矩却不会打折, 现下到了宫中,顾景阳见她有伤, 又在殿中闷着, 格外娇宠几分, 连带着人也惫懒了。

这日清晨, 谢华琅起的较之往日早些, 梳洗过后, 便待去妆台梳妆。

御花园里的木芙蓉都开了,粉红色的花瓣儿层层叠叠,美得清妩, 宫人们去摘了好些, 搁在玉盘中呈过去时,上边尚且还沾着清露。

谢华琅随意挑了朵,信手簪入发间,正待叫宫人们描眉涂粉时,余光忽然瞥见了顾景阳。

他便坐在不远处的案前,手中捧着书卷,径自看的入神,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,有一种玉石般的明透感,既俊秀,又敛和。

谢华琅心里忽然动了一下,示意周遭宫人退下,轻声唤道:“郎君?”

顾景阳闻声抬头,目光温和:“怎么了?”

谢华琅动作放轻,转过身去,道:“你来。”

顾景阳便站起身,到她面前去,有些疑惑的唤道:“枝枝?”

谢华琅却将手侧的眉笔递过去,半倚在他身上,低笑道:“闺房之乐,安有甚于画眉者?”

这原是指张敞画眉的典故,也意喻夫妻情长,顾景阳心中一柔,执起那眉笔,却不知应当从何落笔:“枝枝,我从前没画过,若是画的不好,你不要恼。”

“道长,在你心里我都成什么人了,平白无故便撒泼耍赖吗?”谢华琅嗔他一眼,道:“画的不好,那便慢慢练,你若是给别人画过,我还不稀罕呢。”

顾景阳微露笑意,道:“好。”

谢华琅的眉毛是专门修过的,真的描画起来,并没有怎么费力。

顾景阳笔力雄健,画工非凡,握笔时手腕也很稳,回想往日里她惯爱的眉形,思量再三,才敢落笔。

谢华琅生的更像母亲,一双妙目长而灵动,隐含几分狡黠,惯以长眉相配,顾景阳便将她眉黛描的纤长,眉尾微翘,很有些少女的活泼灵婉。

谢华琅对镜看了看,满意极了,搂着他脖颈亲了口,撒娇道:“道长,你是不是给别人画过?”

顾景阳扶着她起身,温和道:“真的没有。”

谢华琅道:“那你怎么画的这样好?”
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”顾景阳手指细细描摹她的眉眼,道:“兴许是我见枝枝见的多了,白日里见,夜间又在梦中相逢,一颦一笑都印在心间,不知不觉便画出来了。”

“了不得,郎君愈发会说话了,”谢华琅真有些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待的意思,调笑道:“刚晨起没多久,你怎么背着我偷吃蜜糖?”

顾景阳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,好脾气的笑道:“好了,先去用膳吧,你原就体弱,别再饿着。”

谢华琅自无不应。

……

先前因宗室谋逆一事,皇帝很是杀了一批宗室,长安战栗,海内惊惶,不仅仅叫勋贵高官们胆战心惊,更是将其余宗室吓破了胆。

此前的事情,赵王府并不曾参与,然而物伤其类,感怀之余,更有些提心吊胆。

先帝忌辰那日,世孙明潜胡闹,犯下大错,亏得帝后没有计较,只叫抄写十遍《千字文》,以示惩戒。

现下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,赵王世子与世子妃不敢有半分疏忽,盯着儿子抄写完,又一句句教他说话,唯恐进宫之后他再胡闹,惹出什么事端来。

那么多宗室皇帝都给杀了,难道还会怕一个赵王府吗?

谢华琅听闻内侍传禀,说赵王世子妃带着世孙入宫请安了,初时还没反应过来,顿了一顿,方才奇怪道:“不是说叫一个月写完吗?忌辰是七月,这会儿可都九月了。”

“娘娘有所不知,”内侍回禀道:“前些日子世孙病了,高烧不退,太医都没法子,赵王入宫求情,陛下才宽赦了这些日子。”

谢华琅疑惑道:“我怎么没听说?”

采青奉了茶来,闻言失笑:“娘娘那时候也病着呢,陛下看顾都来不及,哪里会同您说这些?”

那内侍也笑道:“采青姐姐说的是。”

谢华琅不喜欢爱胡闹的熊孩子,但明潜那日胡闹,她当场就教训回去了,后来又罚了十遍《千字文》,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。

再则,他虽然混账,但也是为了他的思妍姐姐,总算还有那么点意气在。

谢华琅这几日留在内殿,着实是闷坏了,有个人来说说话,倒也是好事,吩咐人去传他们母子进来,又叫宫人们奉茶。

世子妃约莫三十上下,相貌英秀,落落大方,施礼之后,便拿目光去斜儿子,叫他上前叩头请罪。

谢华琅原先还有些疑心明潜那场病是真的还是假的,现下见那小郎君下巴都瘦的尖了,倒对自己那般猜测有些不好意思,吩咐他起身,又问道:“听说前一阵子病了,现下该大好了?”

“多谢娘娘关怀,现下已经大好。”明潜被她降服过一回,进宫之前又被父母叮嘱过许多次,现下倒是老实,道:“明潜年幼顽劣,不通礼数,又在娘娘驾前失礼,实在有罪,幸得娘娘仁德宽宥,嗯,宽宥……”

谢华琅脸上神情原还恬淡,听到此处,却忍俊不禁,催问道:“后边呢,后边要说什么?”

明潜听她这样一说,小脸上便有些慌乱,下意识看母亲一眼,犹豫一会儿,道:“幸得娘娘仁德宽宥,不同明潜计较……嗯,不同明潜计较……”

方才那席话说的一板一眼,成年人记住自然没问题,然而对一个小孩子而言,却有些太勉强了。

他脸上一红,又窘又气,转向母亲道:“阿娘,我不记得下边该说什么了……”

谢华琅见状莞尔,世子妃却有些窘迫,请罪道:“娘娘恕罪,并非臣妇有意欺瞒,而是明潜爱胡闹,实在怕他驾前失仪,这才——”

该罚的都罚了,谢华琅倒不至于为这么一点事怪罪,示意宫人们扶她起身,这才问明潜:“陛下罚你抄写的《千字文》呢?”

“在这儿。”明潜自身后保母手中接过,递与宫人,呈了上去。

“字写的不太好看。”谢华琅看了眼,说了这么一句,见明潜有些不服气,又道:“但就你这个年纪而言,也还不错了。”

她大略翻了翻,又笑问道:“你母亲为你想了那么多话说,你却给忘了,现下有没有别的要讲?”

明潜入宫之前,被世子妃拧着耳朵说了无数遍,叫他仔细言行,不要惹事,不免提着心,见谢华琅神情恬静,语气温和,倒自在了些,闷头沉默一会儿,忽然上前去,道:“要不,娘娘来抱抱我吧。”

谢华琅人在椅上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叫娘娘来抱抱我呀。”明潜奇怪的看着她,道:“多少人想抱,我都不让呢。”

世子妃听得心急,忙上前去将他往后拉,口中道:“娘娘恕罪,明潜并无冒犯之意,因他是双生子,也算是沾了点吉祥气,倒也有人喜欢逗弄他,常求着抱一抱……”

谢华琅明白过来了。

双生子本就难得,龙凤胎更是稀罕,更不必说这是王府世孙,极为尊贵,免不得会有人想讨个喜气,特意去抱一抱。

她原还有些不明所以,现下却真是动了点儿心思,想过去抱抱他,偏此刻身上有伤,不好动作过大,略经思忖,便道:“我现在抱不得,先记在账上,来日康复之后,再叫你进宫来。”

明潜想了想,道:“好吧,那就先记着。”

世子妃忙谢道:“娘娘恩典,是他的福气。”

……

这母子俩走了,谢华琅心里边儿却有点乱了。

她是不信鬼神的,然而有时候,又衷心的希望天上能有神佛,能听见自己的祈愿。

明潜那熊孩子虽然有点不讨喜,但双生胎的确难得,她若有这样的福气,真是给满殿神佛塑金身都心甘情愿。

谢华琅想到此处,便坐不住了,吩咐人取了披风来穿,叫人扶着,往前殿去寻自家郎君了。

她到的也巧,正逢衡嘉端了茶过去,见她来了,忙迎上去道:“娘娘怎么来了?仔细牵动伤处,陛下知道,要心疼的。”

“哪有这样要紧,过了几日,早就好多了。”谢华琅回了他一句,又问:“他人呢?”

“娘娘来的不巧,前线有紧急军情传回,陛下正同几位尚书议事,怕是抽不出身,”衡嘉笑道:“娘娘若有急事,奴婢便先去回禀。”

“我哪有什么急事?”谢华琅闻言,善解人意道:“不过是来寻他说说话罢了,既是在忙,我便不去叫他分心了,你也不必同他说我来过。”说完,向他一点头,转身要走。

“娘娘暂待。”衡嘉却叫住了她。

谢华琅回过身去,询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“有一桩事,倒同娘娘有些干系,”衡嘉面上闪过一抹迟疑,顿了顿,还是道:“陛下早晚都会同娘娘说的,奴婢却不知道此刻当讲不当讲。”

谢华琅见他这般神情,心中微微一沉:“是坏消息吗?”

衡嘉道:“不算好。”

“那,是同前朝有关吗?”谢华琅见状,心中愈发担忧,略经踌躇,又问:“九郎可准允你同我说?”

“虽然是同前朝有关,但陛下也不会刻意隐瞒娘娘,”衡嘉道:“事实上,陛下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消息的……”

谢华琅定了心,道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是永仪侯世子。”衡嘉压低声音,道:“前线作战初时顺遂,将士们渐有轻敌之心,几个副将年轻沉不住气,彼此争功,不料那只是高句丽用来麻痹我军的伪装。永仪侯世子急于求成,不谋而动,不料中了高句丽的圈套……”

谢华琅听得一颗心都提起来了,见他就此停口,忙问道:“现下如何?”

衡嘉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,道:“此战损兵五千,已是大败,混战之中不辩身份,不知他是折损阵中,还是为高句丽所俘虏。”

谢华琅一颗心落地,却是摔个稀碎,险些没有站稳,亏得宫人扶住,方才没有跌倒,半晌之后,方才道:“那此事又该如何处置……”

“前线局势为之逆转,又是这样的败仗,必然是要问罪的,兴许会祸及家族,”衡嘉声音更低,道:“奴婢听闻,娘娘的堂姐便许给了永仪侯世子,这消息现下还没有传出去,娘娘还是叫人送信回府,早作打算吧。”

谢华琅心中纷杂如麻,勉强挤出个笑来,道:“多谢你。”

“娘娘不要这样讲,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罢了,”衡嘉忙道:“再则,这也是陛下的心意。”

谢华琅骤然听闻这消息,着实没有心思同他客套,颔首之后,便叫宫人扶着,往寝殿中去了。

阿莹姐姐这桩婚事,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好,加之此前林婉之事,更觉得有些抵触,现下人还没有嫁过去,便有遭受无妄之灾的可能,叫她如何不心中惴惴。

这原本就是家族利益的结合,阿莹姐姐要为此付出自己的一生,现下所谓的联合还没见影儿,她却要为此遭难,谢华琅只消这样一想,心中便觉难过。

采青与采素都在身边,也听见了衡嘉方才那席话,见她静默不语,对视一眼,面上皆有些忧色。

谢华琅无暇顾及她们,定一定心,吩咐道:“取纸笔来,我要写信回去。”

……

事态紧急,谢华琅自然不会长篇累牍,言简意赅的将衡嘉的说写了,吩咐人送到谢家去。

谢偃与谢令、谢允几人皆不在府中,这封信自然送到了卢氏手中,展开看过之后,她也不禁变了脸色,将信纸折起,收进衣袖,匆忙吩咐道:“去给老爷送信,请他今日午间早些归府。”

仆从听命离去,她才叹一口气,思及侄女明艳动人的面孔,由衷感怀道:“这可真是……”

妻子品性如此,谢偃是知晓的,接到信儿之后,便知是出了什么事,略经思忖,又叫人去同谢令说一声,眼见时辰快到了,忙一起回府,顾不得用膳,便先往书房中去。

卢氏也不啰嗦,将那信纸递与他们看了,便不再言语。

谢偃沉默着将那封信看了一遍,不禁叹一口气,谢令见过之后,也是缄默,勉强端起茶盏,还没等沾到嘴唇,就重重搁下了。

没有人说话,只有微微乱了的呼吸声,在寂静的内室之中格外明显,不知过了多久,卢氏才轻问了句:“怎么办?”

谢偃转头去看谢令,道:“敬道,阿莹是你的女儿,无论你想怎么做,我都没有异议。”

“于公而言,谢家已经与永仪侯府交换信物,缔结婚书,阿莹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,现下因为林崇战败,有所牵连,想脱离先前的关系,有不义之嫌,可于私而言……”

谢令有些痛惜,沉声道:“于私而言,阿莹是我的女儿,为了谢氏而嫁入林家,林崇战败,来日必然要被问罪,牵连永仪侯府,削爵也就罢了,更有甚者会被流放,倘若阿莹因此遭遇这等厄运,我如何过意的去。”

谢偃也是亲眼看着谢莹长大的,同样宠爱这个侄女,也能体谅弟弟此刻心中的难过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,道:“此事不能妄下决断,更不要做叫自己后悔的决定,弟妹尚且不知此事,你不妨去问过之后,再做决定。”

再豁达的人,也不可能在转瞬之间做出一个足以决定儿女命运的决定,谢令也是如此,勉强向兄长一笑,道了句:“多谢。”

“我倒觉得,敬道与弟妹的想法都是其次,”卢氏犹疑过后,神情平和起来,目光温和道:“那是阿莹的人生,她有权力选择自己要走怎样的路,我们只能建言,但不能替她决定。老爷,敬道,你们觉得呢?”

那兄弟二人对视一眼,道:“夫人/嫂嫂说的有理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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